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楔 子 (第1/1页)
人困天初长,偶有几缕风自枝头挤出,却不解暑气,倒越发让人觉得烦躁。 黑云翻墨,一场疾风骤雨,眼看将至。 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,不甘示弱着溜出掌状的绿叶,终给这沉闷午后带出几缕鲜嫩水灵。 只是今日, 这一架子的鲜活,已再无人看顾。 因为, 那位素手执书、仰头看叶,有双晶亮眼眸的丽人; 那位风貌娉婷的京城名伶—萧谣, 再不会呢喃低语巧笑嫣然说:“葡萄快熟了呢。” 此时的她,恹恹消瘦,粉褪桃花,带宽杨柳,只余那拢卷翘浓密的眼睫偶动,才会让人知晓她还活着。 没人知道,萧谣内心的绝望。 此时的她, 正经受着一波强过一波、抓心挠肝的饿; 还有剧毒急速朝她四肢百骸蔓延游走的痛! 可这些都敌不过眼睁睁看着阿左死去,那种痛彻心扉的绝望! 阿左, 陪她共苦难的阿左, 伴她挨日子的阿左, 那是没了丁婆婆后,萧谣唯一的亲人! 就这么被那悍妇活生生拖出去打死了!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,甚至连大叫悲鸣都不能够! 而因由,不过是源自一块桂花糕! 阿左是看她饿惨了,才去偷拿的桂花糕啊! “阿左!我的阿左!” “轰!” 毫无征兆地一声惊雷,惊飞了檐下栖息的丝雀,也遮盖住了萧谣细若蚊蝇的呼喊。 萧谣缓缓翕动着唇角,在接踵而至的闪电白光中有些神思恍惚: 眼前似有— 白斩鸡飘过? 等等, 好像还有香气四溢的蟹汤包! 呜呜, 那是? 那是! 萧谣嘴角噙泪,妙目圆睁: 那是婆婆亲手所烹、正热腾腾冒着油脂、溢着香气的清酱肉! 还有, 眼前对她笑得灿烂温和的,不正是丁婆婆和阿左? 萧谣拼尽全力地勉力挣扎,想要抓住其中一二 …… 可她如今哪还有力气? 绝望的泪水潸然又下,那是恨却无能为力的委屈和软弱; 是眼睁睁看着最爱之人、最爱之物在前,却求而不得的煎熬, 历经苦难的窈窕美人,终究抵不过岁月的摧残、恶意的算计。 此时的萧谣眸色暗淡,被折磨得早失了颜色,哪还有从前的绝色美人姿态? 这位曾被大儒朱折赞过一声“醉娇胜不得,风袅牡丹花”的秀丽佳人,如今已然零落成泥、红消翠减。 萧谣叹了口气, 她也只能叹一口气。 此时,纵有满心满腹的怨怼,也终是没了报仇雪恨的力气。 想她萧谣这一生,跌宕起伏,纵她是个豁达的心性, 至此,也不免嗟叹命运多舛, 骂一句贼老天不开眼! 这世间还能有谁似她萧谣这般不幸? 想起替萧言嫣待嫁时的满心委屈,想起花轿在半路遇伏时的惊险, 想起自己被阿左护着东躲西藏却又堕入风尘的惊心动魄, 想起她为了保住清白誓死抗争的种种煎熬! 萧谣额上的青筋蓦地攒了起来! 本以为被赴京述职的汪守备带回了德州,虽如雀鸟养在笼中,可总有一日,羽翼丰满后就可以自由翱翔。 哪知道,这贼老天昧良心,冥冥之中就好像有双无情的大手,操纵着她的命运,让她来不及反抗就又跌入尘埃。 果然,汪守备一命呜呼,僧侣们念经声犹在,她尚不及偷逃,就又被汪家悍妇圈囿在此。 萧谣一口银牙勉力咬住樱唇,额上青筋毕现: 不是她不想抗争, 也非是她想要认命, 只是如今的她,已经无力抗争! 这辈子,她萧谣活得窝囊! 也, 不甘心! “哗啦” 隐忍多时的雨终于压抑不住,哗啦啦地倾盆而下。 而萧谣心头积攒的怒气,却只能让她勉力攥紧拳。 在又一波饥饿来袭时,萧谣发誓: 待得有日刀在手,定要屠尽黑心狗。 就在萧谣兀自发狠备受煎熬之时, 自郊外驿道,有个俊逸男子正挥鞭策马,风驰电掣着狂奔而来….